长篇小说《响水塬》连载（张才旺）

一、庞家窑

都说女人生娃娃是过鬼门关哩！这话不假。

现在，春花正在鬼门关里挣扎！她的胎儿有些不正，血水流了老半天了，肚子一阵一阵地疼，娃娃就是生不下来……几回回下来，春花没有了招架之力，浑身稀软气若游丝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。她想到了死，感觉自己的魂儿在飘离，她没有办法抓住它了，她在等着阎王爷的召唤……她开始虚脱，渐渐的意识有点不清了，她拿捏不住自己了，眼前出现了幻觉，她觉得自己飘了起来，接下来眼睛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
春花醒过来时，就看到眼前有张渗满汗珠的老女人的脸，脸上的眼睛焦急，有声音传来：.过来啦！过来啦！‘接着就是一阵忙乱。春花感到有手在自己肚子上轻轻地揉摸，揉摸使她感到很舒服。在这舒服的揉摸中，她听到一声声温暖的嘱咐：.使劲，再使劲！‘春花在这温暖的嘱咐中又凝聚了力量，突然，她感到一阵撕皮裂肉的痛，下身犹如决堤的洪水，.呼哧‘一下一个鼓鼓的东西涌了出来……春花感觉到了从未有的轻松，肚子一下子空了，浑身的骨架就像酥子一样，身子软塌塌地一动也不想动了……

时令已是谷雨。

山西晋南黄土塬上的塬县已是草儿青青花儿艳艳鸟儿啾啾。

塬县的庞家窑在春风春雨的滋润下，褪去了一冬的暮霭恢蒙，变得清丽了秀气了。

突然，一声清脆的胎娃的哭声从村里传出，确切的说是从一个三间青砖大瓦房里传出来的。这在一片黑口口的窑洞洞的庞家窑，这三间青砖大瓦房十分扎眼。这里不是别的家，这里是庞家窑的村长庞瑞珩的大儿子庞永荣的家。

胎娃的哭声婉转悠扬，就像一首甜美的歌谣在山村里滚动。歌谣滚过院落村街麦场又像风筝在泛着绿色的大沟里飘摇，后来风筝就飘着摇着驻到了村民的心里。大家知道那是老庞家的长孙庞永荣的媳妇春花，经过十个月的孕育，历经.九九八十一难‘，终于修成.正果‘！现在，她正为老庞家添丁加口哩……

庞家窑是一个依靠在沟堎堎上的小山村。村里的人都姓庞，庞氏先人山坡坡上沟坎坎下挖窑洞而穴居，所以村名就叫成了庞家窑。

庞家窑隐匿在山旮旯里，不经意是看不到的。只有到饭时，沟边上飘起缕缕炊烟才能看出这里是个村子。庞家窑的地都在沟里，沟坡地很零碎，土地贫瘠收成不好，所以庞家窑是个穷地方。这里坡陡沟深，街斜窑寒，人贫马瘦，地荒村穷……说到这里大家会问：既然这么一个穷的鸟不拉屎的地方，庞家窑的人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？说起来话就长了，这里边有着一个一辈一辈的人都在说着的故事，这个故事很久远有些自欺欺人说白了只是一个没有根据的民间传说，但就是这么一个传说，说的久了就影响了一方人，这个传说给了庞家窑一代一代后人一个精神上的自我安慰。年深岁久庞家窑的人心里就有了一个烙印，久而久之庞家窑人的精神上就有了一个寄托，并且不会嫌弃这里而且以居住在这里为荣了……

传说远古年代，塬上缺雨少水，地里没有收成。生活在荒塬上的人们食不裹腹面黄肌瘦，这里人烟稀少鸡犬不鸣市井萧条。塬上的荒芜贫困被巡视天下的观音菩萨看到了，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就把这里的情景奏告给了玉帝。玉帝就下旨给观音菩萨，让她想法解决民间疾苦。观音菩萨领旨后，立即脚踏祥云手持柳条宝瓶来到中条山之巅，贮目细察后，只见柳枝轻轻地一扬一点，巍峨的中条山里就冒出了一股清泉，泉水蜿蜒而下汇集了山沟里的溪水，变成了一条小河在塬上潺潺流淌。河水拯救了塬上的人们，大家靠着河水生存，开沟挖渠，引水浇田，耕种两岸土地。大家见河水清澈透明，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.清水河‘。至此，塬上的百姓告别了苦难。

说来也神，这河水不仅甘甜味美还能祛病消灾，人们喝着河水就会变得身体强壮貌美漂亮。说来也奇，这河水浇过的土地十分的肥沃，种上麦子，麦穗颗粒饱满，似大海里的珍珠。点上玉茭，穗子又粗又长，似胖娃娃的胳膊。撒上谷子，那谷穗儿抽的比狼尾巴还长。神奇的河水给塬上的人们带来了幸福带来了欢乐。

有一年，河水更清了，也更甜了，塬上的人更高兴了，也更勤快了。塬上的庄稼长得异常喜人。塬上百姓的脸上整天挂着笑容。

就在这年七月的一天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。河水在赐给人们福气的时候，也带来了祸患。只见河水猛涨，黑浪翻滚，咆哮的河水淹没了两岸的庄稼，河水退后，田野一片荒芜。更为奇怪的是人们喝了这样的水，一个个驼背弯腰，面容丑陋。不仅身躯变形，而且四肢乏力行走不稳。塬上的百姓，不明故里就寄托神灵。大家杀猪宰羊祭拜天地祈求上苍保佑，但是枉费心机徒劳无果，河水依然如旧，人们照样不得安逸。

一天，一位古稀老人来到河边，望着悲凉萧条的家乡，看着病态缠身的乡亲，想着昔日的繁荣兴盛，不由得老泪纵横。老人对着浊浪翻滚的黑水哀呼：.清水河呀，清水河！你到底怎么啦？为啥变得这样混浊！为啥害得我们这么残！‘老人声嘶力竭的哀呼凄凉悲哀直冲云霄。三声哀呼过后，老人无力地晕倒在河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