折翼的金丝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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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苏醒的名字是妈妈给她起的，蕴含了希望女儿不要一睡不醒的祈愿。然后她、苏醒的妈妈就去世了，留下醒着的女儿，自己一睡不醒了。至于所谓的爸爸，苏醒没有见过，也没有从邻居口中听说过，好像这个角色根本不存在一样。

　　可苏醒想，她或许、已经辜负了妈妈的祈愿。

　　#

　　对古城一中的所有人来说，苏醒就是个奇怪的学生，他们几乎从未见过这个名为.苏醒‘的女生醒着，她上课在睡觉，下课也在睡觉，到了考试的时候，看起来只是胡填完答案就走出考场，却能考出年纪第一的优异成绩。

　　听说苏醒家里很有钱，有同学亲眼看见苏醒家的大别墅，却没人见过苏醒的父母，也没人见过别墅里的其他人。

　　不是没有人想和她做朋友，可是苏醒自己说了.接近我没有好下场的‘，那时她的眼睛里充满疲惫和哀求。有个女生没有放弃，天天缠着苏醒，试图打动苏醒封闭的心，下场就是失足从天台摔下，砸在刚出教学楼的苏醒眼前，没有人知道那个女生为什么要去天台，为什么要在上课时间去天台，那个女生的父母很悲伤，还来学校闹过，可不知苏醒和他们说了什么，第二天，就听说他们搬走了，搬出了古城外面。

　　自此以后，再也没有人敢和苏醒做朋友。他们都离得苏醒远远的。

　　苏醒的周围，自成一个世界。

　　#

　　其实苏醒又何尝不想醒呢。

　　可是她醒不了。

　　有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缠着她，那东西黑乎乎的、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，阴冷而黑暗。她只能睡觉，只能睡着后把那东西拖入梦里，不然，那东西就会去害人，害与她亲近的人，害被她接触过的人，害接触过她的人。

　　这是妈妈告诉她的，而妈妈、就是被缠着苏醒的那东西害死的第一个人。

　　苏醒尝试过各种方法，她曾试图用各种方法摆脱那东西，可从未成功，她曾试图找特殊的人解决，可来解决的人死了，她曾试图去古城外找更厉害的人，可她出不去，被困在古城，出不去，她曾经试图找人出古城帮她请人，可出去的人在没有回来过，生死不知，她甚至试图自杀，可死不了，无论是绝食、割腕、喝安眠药还是种种苏醒尝试过的各种方法，都死不了，那东西不让她死。

　　苏醒是绝望的，整个古城在她眼中都是灰蒙蒙的，让人一眼看了就觉得不舒服，她就像被困在古城的奴隶一样，向前没有路，向后也没有路。

　　古城就像一个囚笼一般，里面的人出不去，外面的人进不来。

　　苏醒是麻木的，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维持多久，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，机械的活着，疲倦而痛苦。

　　但苏醒也是善良的，她以沉睡的方式保护着身边的人，可她不能一直睡着，她终究有醒的时候，她醒了，就离的其他人远远的。

　　有人告诉过苏醒，一定要保持一颗善良的心，苏醒保持了，一定要在这个年龄做这个年龄该做的事，苏醒去上学了……这个人还告诉苏醒好多好多话，可是苏醒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。

　　苏醒想，她是没有过去的，也没有未来，只停留在现在。

　　#

　　一个星期一，苏醒踏进教室后，看到所有人都面带复杂的看着她，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。

　　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，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，打开书包，拿出书，整理桌面。

　　终于有个男生鼓起勇气说，.苏醒，咱们的语文老师换了，是、是林珂的妈妈。‘

　　林珂，就是那个从天台失足摔下去的女生。

　　她的父母，不是搬到古城外了吗？怎么又回来了？

　　苏醒表情淡淡的，看不出什么她是怎么想的，她只应了声，.离我远点。‘

　　男生却知道这是苏醒的警告，也是保护。

　　第一节课就是语文，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，眼角的皱纹和有些佝偻的身形让人知道她已不再年轻，她是林珂的妈妈。

　　新老师介绍了自己的名字，许文花，这是个甚至有些土气的名字，可没有人发笑。她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，别的什么也没说就开始讲课了，苏醒则是一如既往地睡觉，一节课相安无事。

　　下课铃刚响起，许老师就宣布了下课，.下课。苏醒同学来趟我的办公室。‘她知道苏醒听得见。

　　该来的终究会来，苏醒睁开眼，在个别人担心的目光中走出教室。

　　.许老师有什么收获？‘

　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，苏醒和许老师之间并不是箭弩拔张的对峙，而是十分平和。

　　.我们刚走出古城，就有一种黑色的像藤蔓一样的东西袭击了我们，珂珂的爸爸、珂珂的爸爸为了保护我，死了，‘说到这里，她捂住脸，失声哽咽着，显然，短短几年，她就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和丈夫，这无疑给了她一连串巨大的打击，要不是仇恨支撑着她，这个普通的女人怕不是早就去陪女儿和丈夫了，她缓了缓情绪，接着说，.我一路逃跑，还没出了黎城就被追上了，那时，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救了我，那个男人，跟、跟你、长得很像，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‘

　　黎城是与古城接壤的城市。

　　听到这里，苏醒的眸光闪了闪。

　　.我太害怕了，又看他不简单，就把事情都和他说了，然后他让我学了点防身术，我年纪大了，悟性也不高，前段日子刚学有小成了，他给了我一个竹燕子，就让我回来了。‘

　　许文花会选择回来，完全是内心的仇恨支撑着她，她一定要回来复仇，向未知的恐惧。

　　.我知道了，竹燕子给我吧。‘苏醒抿着唇，竹燕子，是苏醒最喜欢的礼物，在妈妈去世之前，每年生日她都会给苏醒一个栩栩如生的竹燕子。

　　许文花赶紧从包里掏出那个竹燕子递给苏醒。

　　她不恨苏醒是不可能的，可她不能恨，珂珂最喜欢的朋友就是苏醒，她也不敢恨，苏醒是个可怕的孩子。

　　当年能在那种情况下极其理智的说出.想给林珂复仇就听我的‘这样的话，怎么会是个简单的人。

　　看着手心里熟悉的竹燕子，苏醒想起妈妈说过的，.燕子飞啊飞，一定会带来好运。‘

　　还有她死前说的，.小醒，妈妈不在了，还有爸爸陪着你，我的小醒，一定会摆脱的……‘

　　.我不会忘记我的承诺。‘

　　苏醒丢下这句话就走出了办公室。

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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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苏醒活着。

　　这本该是件好事。

　　到最后，苏醒醒了，只有苏醒是醒着的了。

　　#

　　自苏醒和许老师谈过话以后，她就再也没去过学校。

　　班里大家也不敢乱说，事情就这么沉淀着。

　　苏醒回家了，回到只有她一个人的、孤寂、阴森的家。

　　她可以放松一会儿，清醒的思考一会儿了。

　　竹燕子，燕子，古城的信仰，真的、会带来好运吗？

　　苏醒不知道，但是她，真的很累了。

　　也许燕子真的会带来好运，苏醒看到那团东西开始变淡了，就好像虚弱了一样，一层一层的、拨开它神秘的面纱。

　　那层层面纱下，是个人，一个苏醒异常熟悉的脸，那是她、那是苏醒的脸。

　　.我就是你啊。‘

　　苏醒第一次听到那东西说话，便是这么惊悚的内容。

　　.不、不是我，这是假的……假的！一定是你故意的！‘

　　苏醒惊慌失措地向后退，连被撞倒在地碎裂开的花瓶划伤了腿也没有察觉到。

　　她跌坐在地上，一手刚好按在花瓶的碎片上，汩汩地留着血。

　　那东西并没有追着她，没有像往常一样缠着她，它就飘忽在原地，一张和苏醒一样的脸上写满了讥讽。

　　.小醒，不要怕，我在这里……‘

　　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，带着令人沉醉的安心。

　　苏醒睡着后，男人冷冷地看了那东西一眼，眼里满含警告，那东西似乎有所忌惮，身形渐淡，逐渐消失。男人这才把苏醒抱到沙发上，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苏醒家里的医药箱，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把花瓶的碎片夹出，用药水清洗干净伤口，缠上绷带。

　　他跪坐在地上，伸出手指，想触碰苏醒的脸，但他最终没有动作。

　　.小醒……你清醒了、也不是件好事啊……‘

　　几不可闻的声音从男人嘴里传出，他叹了口气，悄悄地来，也悄悄地走了。

　　等苏醒醒来时，客厅里非常安静，要不是手上包裹着的绷带和地上破碎的花瓶，她几乎要以为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了。

　　.你清醒了、也不是件好事……‘

　　什么意思？苏醒轻声呢喃着她无意识听到的话。

　　另苏醒惊讶的是，那东西、顶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的那东西，不见了，家里也没有那股孤寂又阴森的感觉了。

　　苏醒虽有些诧异，但也没有多想。

　　直到她踏进校园。

　　苏醒的内心渐渐浮上不安。

　　怎么回事！

　　为什么所有人的身边都有那东西！

　　她急忙赶到教室，一把拉开门。她站在原地，只觉一股冰冷直直冲向头顶。

　　不对！不对！不对！

　　为什么会这样！

　　脑子里突然涌现出大量的画面……

　　燕子、血泊、黑雾……

　　#

　　啊，她想起来了。

　　她是燕子，她就是古城供奉的燕子。

　　可是她却被她的信徒杀死了，他们相信了外来者的话，认为她是不详的东西，一根一根的拔下她的羽毛，又把奄奄一息的她钉死在大凶之地。

　　血腥黑暗的煞气日日夜夜腐蚀着她的身体、她的心。即便如此，她也不愿堕落为恶妖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她的灵魂挣脱了束缚，附在一个新生的婴儿身上，沉睡在她的精神深处。

　　小小的婴儿逐渐长大，母亲给她取名为苏醒，天天对她说着.不要一睡不醒了‘，她不明白，可精神深处偶尔清醒的燕子却明白，.苏醒‘是给她的名字，她希望苏醒醒过来。这个发现却让苏醒感到不安。

　　苏醒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，可她明白，这是被她附身的这个女孩的妈妈做的手脚。不行！她不能害人。

　　于是她封印了自己，却不知在女人动的手脚让她和女孩儿早已灵魂相融，她们早已分不开来。封印后，交融的灵魂让女孩和苏醒逐渐融为一体，并混淆了他们的记忆，误以为那团黑雾是不好的东西，其实那是燕子的灵魂，燕子主动封印了一半的灵魂。那灵魂，保护着苏醒和女孩，可她们不知道。

　　那个女人死了，因为她献祭了自己，想要让燕子苏醒过来，可她的力量不够。并不是苏醒以为的是黑雾杀了她。

　　许文花拿回来的竹燕子就像钥匙一样，解开了苏醒的封印。

　　苏醒醒了，其他人却都睡了，不、他们早就睡了。

　　当年燕子曾对女孩的妈妈有恩，于是她不惜一切想要救回苏醒，可她失败了，但她成功了一半，另一半，她的丈夫补上了——就是那天那个男人，他答应妻子一定会救回燕子，只是因为他爱他的妻子。

　　古城，亦名故城，过去的城，这里的人早就死了，外来者挑唆他们杀了他们的守护神，引狼入室，古城生灵涂炭，燕子的灵魂受到冲击，强大的执念让过去一次又一次上演。

　　同学们不敢靠近她，却依旧关心着她，这就是证据，是燕子当年的祈愿，她希望人们能够相信她的祈愿。

　　街上没有行人，只有学校有人，是因为燕子潜意识里认为孩童的内心是最纯洁的、是最干净的，孩子们收到的教育是好的。

　　苏醒醒了，于是、梦碎了。

　　.我醒了，你们也别睡了好不好……‘

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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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二十六岁，在这个时代，即使对女性来说，也还是一个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年龄。

　　在这个年龄，立春却处于崩溃的边缘，不、她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，可神奇的是，无论在这个边缘怎么徘徊，她就是不会崩溃。

　　#

　　从出生起立春就有一种感觉，一种被监视的感觉，如影随形、令她汗毛倒立，按理说一个婴儿不该有这样的意识，可她有，什么都记不住的年龄，她清晰地记住了这样的感觉。

　　记事起，她尝试跟父母说这件事，起初期初父母没有放在心上，以为只是小孩子的恶作剧，立春和父母说得多了，又一直是十分害怕的样子，他们才当了真。立春的父母带她去看医生，医生认定是立春的心理有问题，建议立春的父母带她去看心理医生，去看心理医生后，医生又判断立春没有心理疾病，但是看着这对还年轻的父母越来越焦虑，医生叹了口气，建议他们带孩子去乡下住一段时间，放松一下心情。

　　立春的妈妈辞了工作，带立春回了老家的乡下。立春的外公去的早，家里就剩下外婆一人。外婆年纪大了，思想还停留在他们那个时代，非说立春中了邪，闹着要请神婆跳大神，立春妈妈哪能同意啊，当即就拒绝了外婆。哪知外婆执拗的很，趁着立春妈妈有事出门的时候就请了个神婆回来。

　　立春妈妈回来的时候神婆才刚走一会儿，知道外婆请神婆之后，她差点气的昏过去。外婆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，说.你看着吧，请神婆可有用的哩‘，确实，之后几天立春说没有那种感觉了，立春妈妈这才放下心来。可谁知还没过了一个礼拜，立春就又哭着说那种感觉又回来了。外婆一听，就说再请神婆来一次吧，这次立春妈妈倒是没有反对了，但神婆不管用了，立春又说那种感觉越来越强了，立春妈妈觉得邪乎，就带着立春又回了城里。

　　回到城里也不是好待的，立春妈妈辞了职，家里只有一个立春爸爸有经济来源，一家三口挤在一个三十来平米的出租房里，立春妈妈想找份工作，立春爸爸却说孩子害怕，让她在家里陪着孩子吧。

　　靠着立春爸爸微薄的薪水，一家三口省吃俭用倒是也可以勉强生活，可好景不长，立春爸爸在的工地出了事，死了好几个人，其中就有立春爸爸，工地老板又卷钱跑路了，半分赔偿也没有，种种打击几乎压垮了这个家。

　　#

　　但立春还是活下来了。她的妈妈却没有，立春的妈妈为了养活自己和女儿，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打了好几份工，不出两年就因为操劳过度、患上了各种病症，没能撑过那年的冬天。

　　立春妈妈去世的时候，立春才不到九岁，虽然是个懂事的年龄了，但她没有生存能力，妈妈生病住院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。

　　九岁的孩子能干什么，立春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小孩在九岁就父母双亡的，不知道她要怎么做。在以后的人生中，立春曾写下这样的话，.妈妈去世的时候，我并没有特别伤心，或者说、我曾伤心过。一个人的夜晚，我以为我会睡不着，可事实是我睡得很香，甚至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就完全没有伤心的情绪了。我只思考着我要怎么活下去。‘

　　立春活下来了，妈妈去世后她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恐惧感，或者说恐惧感消失了？她靠着邻居的接济度过了小学时光。立春没有想办法回妈妈的老家、外婆那里去，她不喜欢那里，她记得那里让她变得更痛苦。

　　初中起，立春就拒绝了邻居们的帮助，人情总有一天会消磨完，不如能省一点是一点，说不定以后还能用上呢。她靠着优异的成绩获取的奖学金和贫困补助活着，在旁人同情、怜悯、不屑、轻蔑的态度里成长。

　　长大后立春匮乏的词库多了些对那种监视感的形容，她待在室内的时候，觉得房间里有人在透过镜子、窗户等监视她；她走在楼道里的时候，觉得楼道的窗户外一直有人监视她；她走在街上的时候，觉得每个路过的人都在监视她；她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路上时，觉得天空中飞过的鸟类在监视她……任何有光的地方、任何能反射光的地方，立春都觉得有人在监视她，就算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，都仿佛有个人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回响。

　　——.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囚笼一样，笼子外面时时刻刻都有人看我的笑话，他们笑话我，我不知道为什么，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这样逼仄的压迫感。‘

　　——.我曾记得我恐惧着这无处不在、无孔不入的监视感，我曾记得我为妈妈的离世而伤心过一个晚上、或许还不够一个晚上，可现在，那只是记忆了，我清楚的知道每种情绪怎么表达，却无法把它们与我同调，我想我病了、或者疯了。‘

　　——.我感觉我已经神经衰弱了，可我又是那么的清醒，我冷漠地看着这个世界，这种极其不正常的旁观者生活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？‘

　　——.那种监视感一直都在，可我的情感已经被剥离了——我认为是这样。‘

　　立春的日记已经写了一本又一本，她把她无法说出口的、说不出口的语言，全部用文字描述出来。

　　立春二十六岁了。

　　立春二十六岁了。

　　立春二十六岁了。

　　立春……

　　立春已经度过了无数个二十六岁。

　　立春大学考上了一个很好的一本，毕业后也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，可她厌倦这样的生活了，她受够这样的生活了。

　　.厌倦？我会有这样的情绪吗？‘

　　这个问题对立春来说是无解的。

　　二十六岁、立春工作了两三年后，她选择了自杀，在当地的旅游胜地、一座高高的塔上，一跃而下。她不记得那座塔叫什么了，她只记得它很高、很险。

　　结束了吗？

　　没有。

　　她的时间被定格在了二十六岁，她的精神是旁观者，她的人也逐渐变成旁观者。

　　立春逐渐脱离了人类社会，但又在人类社会中生存。

　　她不会害怕、不会伤心、不会厌倦……

　　她就像空气一样，无处不在、无孔不入。

　　完。

　　课后题：会有下一个.立春‘吗？

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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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雨女。

　　她被人这样称呼。

　　她是谁？

　　她叫雨水呀。

　　#

　　.如果你看到哪里一直在下雨，不要怕，那是雨女在此停留，那是个非常好的神明。‘

　　甘霖小镇的人这样口口相传着。

　　几十年前，甘霖小镇还不叫甘霖小镇，只是一座无名的小镇，那时这里还是一个干旱到年年闹饥荒的苦地方，一年下来几乎颗粒无收，人们没有粮食吃，很多人都饿死了。不大不小一个镇子，土砌的房檐下到处都躺着面容枯槁、无力呻.吟的人。

　　可有一年，像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一般，镇上下雨了，阴雨连绵，几日不绝，人们奔走相告，泪水混着雨水，喜极而泣。

　　后来人们说，在下雨的那天，他们好像看到过一个撑着伞的女子，一个人说还有可能是记错了，半个镇的人说变成了事实，人们说那是雨女，给庄稼带来生机、驱走干旱的神明。为了纪念这场雨，人们把小镇命名为.甘霖‘，寓意为.久旱逢甘霖‘。

　　第二年还是如此，在最热的时节，天降大雨，驱走了干旱。这次，几乎人人都看见了那个撑着伞的女子，人们虽然没有看清她的脸，却记住了这个带来甘霖的.神明‘。

　　第三年，借着之前两年的雨，甘霖小镇发展了起来，只是，在最热的时候，人们还是会很欣喜坐在自己家门口看着雨，他们知道，这场雨会带来生机、会愈合土地的伤痕，这场雨，是.神明‘带来的。

　　第四年，有年轻的小伙子大着胆子拦住那位姑娘，想请她到店里吃顿饭，说是感谢她。女子迟疑了一下，点点头，把伞合上，跟着他进了店里。看到的人们奔走着告诉镇上的其他人，大家都聚到小伙子的店门口，就为了看.神明‘一眼。

　　.……谢谢。‘一碗面端上来时，女子思索了片刻，吐出两个字。

　　.哪能啊，该是我们谢谢您。‘小伙子挠着头，有点不好意思，光是拦下人了，却忘了自家小店太简陋了，招待.神明‘有点失礼。

　　等雨水吃完的时候，站起来小幅度弯了弯腰，表示感谢。又从袖子里拿出一绽银子，还没递出就被小伙子猛摇着头拒绝了，雨水无法，只好收起来。

　　拿起靠在桌子边的伞，刚出门就被一片黑压压的跪倒在地的人吓了一跳。

　　他们高呼着.感谢神明大人‘。

　　雨水连连摆手，说：.别、别这样，我不是神明，我只是一个带来灾厄的人。‘

　　她已经许久没有与人说过话了，所以声音中还带着些生涩。

　　人们却像没听见一样，纷纷乱乱地感谢着她。这么好看的人，绝对是天上的仙子啊。

　　雨水被吓到了，顾不得那人曾经说过的话，慌乱的从人们眼前消失了。对他们来说，那就是仙子突然化作了云烟，如此一来，人们更加坚信女子就是神明了。

　　往后每年的这个时候，甘霖小镇还是会下雨，但再也没人见过那个撑伞的女子。人们为了纪念雨、感谢上天的馈赠，把每年的这个时候定为.雨水节‘，为了纪念神明，在镇子里建了庙宇，供奉的是.雨女‘。庙宇里的雨女像温婉而优雅，亲和又端庄，女子撑着伞，面上带着笑。

　　#

　　雨水哪里敢妄自称神呢，她只不过是一个会带来灾厄的人罢了。

　　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，她还是会忍不住悄悄地来镇上，她害怕人们见了她又把她当做神明、又要一顿跪拜感谢她，于是她用了那人教她的小法术隐去了身形，坐在雨女庙里雨女雕塑的肩上，晃着退，看小镇日渐繁华，看人们来来往往，看庙宇香火不断。

　　也许不久的未来人们就会忘记她，可现在有人记着她，就够了。

　　年轻的女子坐在雕塑上兀自笑得开怀。下在镇上的雨仿佛也受女子的心情影响，宛若春风拂面。

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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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#关于雨水#

　　雨水本不叫这个名字，但过去的岁月太久了，从前叫什么她已经忘了。

　　她记得，她出生在一个烟雨如画的地方，可她被父母抛弃了，即使她长得玲珑可爱——因为她带来了雨，带来了连绵不绝、快要把小镇淹没的雨。

　　爹娘害怕这个自己的孩子，镇上的人又怒又怕，小孩子们年纪小，但耳濡目染，知道这没完没了的雨是她带来的，天天拿石头砸她，编了歌谣说她是个怪物。

　　她被抛弃了，年纪尚小、懵懵懂懂的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，她缩在镇外很远的一个破庙里，她很害怕，她害怕过路的那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，于是她躲在破破烂烂的帘子后，躲在已经开裂的神像后，她听着偶尔停歇的人说.这雨真晦气‘之类的话，心里很不好受，她也不想带来雨的。

　　破旧的庙里没有吃食，她也从来不饿，但她隐约知道这和别人不一样，她害怕极了。

　　后来躲在神像后的她被人发现了，人们追着她扔石头、打她，嘴里还骂骂咧咧的，她想回家找爹娘，可是她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，她只好跑，跌跌撞撞地跑，跑到人们追不上的地方，苟延残喘，然后又被人发现，又接着跑。人们看到她不会还手、或者说还不了手，变本加厉的伤害她。

　　她不记得她跑了多久，她只知道她跑到哪里都会被人发现，她的内心逐渐由害怕变成憎恨，明明、明明她什么也没做，为什么要这样对她！

　　没有人追她了，因为她带来了暴雨，宛如银河倾倒的滂沱大雨。人们开始害怕她，乞求她的离去，可她当做听不见，她恨恨的想，.我祈求你们离去的时候你们听见了吗？！‘，她变得憎恨这世间、憎恨这世间的一切。哪里的人不喜欢她、不想她去，她就去哪里。

　　你们不是说我是灾厄吗，那我就带给你们灾厄。

　　再后来啊，她被一个人抓住了，一个羸弱的、咳嗽不止的男人。明明看起来很弱，她却挣不开他的手。

　　那个男人抱住了她，手扣着她脑后，摸摸她乱蓬蓬的头发，是，乱蓬蓬，她东躲西藏了很久，头发乱的，衣服也是破的，这个男人穿的还是一身洁白的长袍，可他丝毫不介意。

　　她被扣下了。

　　打又打不过，骂也没人听。

　　没办法，只好跟着他。

　　这个男人带她去了一个地方，她从没见过的地方，第一次，她带来了雨，却被人感谢，这让她很别扭。

　　这个男人说她叫奉水，是奉命祈求雨水的人，所以求来了她。

　　因为她一直不告诉他自己叫什么，也拒绝被他起名字，所以奉水一直叫她.小雨‘，气死她了，她可是带来暴雨的人！

　　随着时间的流逝，随着一次次被人们感谢，她内心的愤恨逐渐消失了，奉水也老了。

　　她却还是那般模样，年轻又貌美。奉水说她是人类，也不是人类，那她到底是什么呢？

　　跟着奉水的这些年，奉水教了她很多，识字、写字、琴棋书画、为人处世……他教她成为一个善良的人。

　　奉水死了。

　　奉水死的那天，她什么也没说。她跪坐在床边，把奉水失去温度的手贴在自己脸上，哭了笑，笑了哭，她说，.我叫雨水，奉水奉命祈求来的雨水。‘

　　雨水把奉水火化了——这是奉水自己的要求，然后把他的骨灰收集起来，藏在了伞骨里。

　　雨水不害人了，因为奉水希望她做一个善良的人，嗯……发自内心的善良。

　　于是又有了一个传说。

　　传说人间有个天上的仙子，她穿着白色的长裙，撑着一把画着山水的油纸伞，她长得很漂亮，却没有人能记住她的脸，她给旱地带去雨水——那是希望，人们称呼她为.雨女‘。

　　.我才不信奉水会死呢，会法术的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？我一定会找到奉水的，三年五年、十年二十年、几十上百年，甚至更久，我也会找到他。‘

　　.傻丫头。‘

　　#

　　.雨师，走了，看什么呢？‘

　　.没什么，走吧。‘

　　看什么？一个傻丫头。

　　.可要早点找到我啊……‘

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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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染血的玫瑰在寒冬绽放，那鲜艳又暗沉的红色，是夜莺心头血的颜色。

　　可即便如此，它的心意也被摔落在地，任由过路的车马人潮，将之碾落成泥。

　　合上手里的《夜莺与玫瑰》。

　　夜莺坐在铺着轻绒的红木椅子上，旁边矮桌上的热红茶冒着滚滚的热气，融散了窗户一角附着的雾气，夜莺透过流着小水珠的窗户，看着外面人烟稀少的街道，思绪慢慢发散。

　　她叫夜莺，可她不喜欢这样的结局，如果是她，她会把用生命开出的玫瑰，送给最好的自己。

　　#

　　夜莺是一个孤儿，在她十六岁时遭受了父母双亡这等惨事，他们死于飞机失事，连尸骨都没有留下，可他们留下了别的东西。夜莺还是一个身份不普通的孤儿，她的父亲是一个身价不低的商人，母亲是一个有名的小提琴家，两个人的身份给她留下了一笔可观的遗产。

　　于是有着数不清的远的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关系的亲戚来.嘘寒问暖‘、.雪中送炭‘了，他们天天都叽叽喳喳的，整天重复着夜莺是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可怜虫，说她的年纪还太小，无法打理父母留下的东西，让夜莺觉得很烦躁。留下的东西？不就是遗产吗？

　　.够了，我家的遗产再这么没人继承也轮不到你们，还是说、你们想要我死？‘

　　夜莺并非生气，而是烦郁，这些人、这些人简直吵得她头疼。

　　这话一出口，就算有人心里是这么想的，也不敢真的说出来。他们讪笑着退出了夜莺的家。

　　家……

　　家？

　　没有爸爸妈妈在的空荡荡的别墅，算什么家啊。

　　夜莺在爸爸信任的律师弗尔先生的帮助下卖掉了豪华辉煌的别墅，在邻镇买了一幢小小的二层小别墅，说是别墅，其实只是普通人也能住的起的屋子罢了，区别大概是普通人要付房租，而她直接买下了这座房子的永久居住权吧。邻镇都是这种建筑，沿着有美丽传说的克莱姆河，在河流两侧建起两排小别墅。

　　夜莺喜欢这里，因为宁静。

　　夜莺的新家也走了普通人家的温馨风格，只有在二楼靠窗的、她的卧室，用深沉的颜色装点着。她已经不是那个生活在父母庇佑下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了，如今，她可能得登基为皇了，即使她才十六岁。

　　她辍学了。

　　#

　　夜莺继承了她父亲的经商天赋，偶尔有不懂的，去询问弗尔先生或者玛佩尔女士，他们总能解答出来。她知道她不能放弃学业，所以请了有名的家庭教师辅导——就是玛佩尔女士。她昼夜不息地汲取着她需要懂的东西，没多长时间就瘦的不成人样了，最严重的时候严厉的赫纳先生曾说她简直就是个活着的骷髅——赫纳先生是夜莺家的家庭医生，并给她制定了一份营养菜单，要求暂时住在夜莺家里的玛佩尔女士一定要监督她。

　　弗尔先生和玛佩尔女士在心疼她的同时也非常敬佩她，她把父亲留下的商会打理得井井有条，并以铁血手段教训了仍不死心的贪心远亲，不留半分情面。

　　不是没有人想要用联姻的方式谋取她的遗产，可那些人都悔不当初，即使他们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夜莺的脚下，也换不来她一个眼神。

　　再也没有人会小看她，小看这个纤细漂亮的女孩儿。

　　被父母娇养的夜莺小公主变成了令人敬畏的夜莺小姐。

　　#

　　夜莺的房间是深沉的，每次玛佩尔女士给她上课时总觉得十分压抑，夜莺注意到后，就调了房间，在隔壁的空房间上课。

　　她的睡眠变得很浅，一分一秒都不敢放松警惕，稍有一丝响动就会醒，这一度让她神经衰弱、夜不安眠，瘦的浑身摸着都是硌人的骨头，近些年安稳下来后配合着赫纳先生开的药才好了些；她的心理状况也变得不太好，沉重的压力长期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，她甚至变得有些神经质，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变化，在事态还不太严重的时候就去找医生治疗了——即使只是暂时的压制，她一刻也不敢耽误，因为她知道，心理上的病，可能会要了她的命，而她现在、还不能死，不能。

　　付出了无数的汗与泪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，才换来二十六岁的夜莺小姐成为世上最成功的女人之一，同时也是最薄情冷漠的刽子手。

　　弗尔先生和玛佩尔女士结婚了，还有了一个三岁大的儿子。赫纳先生的孙子都上开学了。

　　而她二十六岁了，仍是孤身一人。

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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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许是近些年来夜莺小姐的手段逐渐温和些了——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没有那么多蠢货上赶着让她出手，总之，.健忘‘的人们又开始动小心思了，但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有机会被夜莺小姐见一面。

　　传说夜莺爱上了一个马戏团的小丑。

　　那个夜莺小姐，居然会爱上一个人，爱上一个低贱的演出者。

　　人们敢这么肯定是因为，夜莺小姐未曾否认。即使她也未曾承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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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夜莺爱他吗？

　　她不知道。

　　她会选择他，只是因为她不想看到有人对着她痛哭流涕了——那又没用，听说小丑永远都在笑，所以她选择了他。

　　只是因为那个小丑的扮演者递给在街头游荡的她一支玫瑰，而她恰巧在看《夜莺与玫瑰》。

　　只是因为她希望在她这残败的身躯不再苟延残喘时，看到的是一张笑脸，而不是假惺惺的哀泣。

　　只是如此简单的理由，她便把这份无数人觊觎的庞大财产分给了他，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、也不如弗尔先生、玛佩尔女士、赫纳先生他们那般亲近的外人。

　　……或许，还因为。

　　他们其实是一类人，把所有的喜怒哀乐藏在冰冷的面具、虚伪的假象之下。

　　.我也许爱你呢，克劳德。‘

　　在最后的最后，在夜莺小姐阖上眼、且不会再醒来前，她这样说，她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，以及，一个笑、一个真心实意的笑。

　　夜莺小姐曾想，他在哭呢。

　　夜莺小姐也曾想，他的笑真好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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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克劳德，请收下这支.玫瑰‘[注1]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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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食言了呢[注2]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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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爱夜莺小家吗？

　　他不知道。

　　他不爱笑，一点也不。他那令人憎恨的赌徒父亲、酒鬼母亲早在他六岁的时候就把他卖到马戏团了，就为了一点赌的资本、几瓶酒。

　　他在马戏团长大，却深深憎恨着马戏团，憎恨着觉得他长相可爱便斩钉截铁让他当小丑、甚至把他的名字都改成了克劳德的马戏团团长，憎恨着把他的嘴角划开、硬生生让他变成一个只会笑的小丑的刽子手，憎恨着比他大几岁、却天天欺负他辱骂他戏弄他的.同伴‘，憎恨着被小丑的丑态逗乐、放声大笑的观众们。

　　他会送给那位夜莺小姐一支玫瑰，既是巧合，也是故意为之。

　　他手里拿着一位小观众送给他的玫瑰花，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厌恶——因为那个孩子说.你看起来好像在流泪‘。他就那样漫无目的的沿着河走，不知道是为了片刻的喘息还是别的什么。

　　然后他就看到了从街头缓慢地走来的女性，她太瘦了，也许她曾经是美的，可以看出来她曾经美丽的轮廓，但现在，她太瘦了，瘦的让人感到可怖。克劳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，他关注的可不是瘦，而是一张他无比熟悉的.面具‘。

　　他快步走上前，把手里的玫瑰递给她。在她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的手背上烙下一个礼貌的吻。

　　但他并没有料到，第二天马戏团团长就一脸喜悦与不满交杂着扔给他一份契约书，告诉他——他被解雇了。

　　？？？

　　那为什么以前经常欺负他辱骂他戏弄他的.同伴‘一脸嫉恨？

　　新加入马戏团的小芬恩悄悄告诉他，那位大名鼎鼎的夜莺小姐砸重金买下了他。

　　克劳德低垂着眼，手里攥着那张契约书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。

　　.……克劳德？克劳德？‘

　　唤他回神的是小芬恩。

　　.嗯？怎么了？‘

　　.我还没说完呢，马戏团的帐篷外有个人在等你，听说是夜莺小姐家的管家。‘

　　.好，我知道了。‘

　　再见。

　　他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.管家先生‘，.管家先生‘哭笑不得的告诉他，他可不是什么管家，只是一个叫弗尔的律师罢了。

　　弗尔先生告诉他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，他以后就要侍奉夜莺小姐了，不过不用担心，夜莺小姐是个好人。

　　克劳德眼神闪了闪，没有附和。

　　他见到了夜莺小姐，正是昨天他送了一支玫瑰的那位小姐。

　　他看不透这位大名鼎鼎的夜莺小姐在想什么，除了偶尔看看他卸下小丑妆后滑稽又恐怖的脸，她什么都没有让他做。

　　真是个奇怪的人。

　　夜莺小姐爱上了一个马戏团的小丑。

　　这样的留言飞速传播着。而夜莺小姐没有承认，也没有否认。

　　他当然不会以为夜莺小姐真的如传言中那样爱上了他。

　　他陪着身体日渐虚弱的夜莺小姐。

　　她太瘦了。

　　夜莺小姐已经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了。

　　……她太瘦了。

　　有一日，夜莺小姐把弗尔先生、玛佩尔女士、赫纳先生，以及他，全部叫到她的床前，她说：

　　.遗嘱我已经立好了，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，你们自由了。‘

　　话落，她让其他三人先出去，她想和克劳德说说话。

　　.克劳德，你会笑吗？‘

　　她问一个小丑、一个曾经的小丑这样的问题？克劳德下意识地想回答.当然‘，可他没有，他知道，这不是夜莺小姐想要的答案。

　　但是看着夜莺小姐，他笑了，真诚的。

　　夜莺小姐也笑了。

　　他们彼此，摘下了面具。

　　她把克劳德的手拉到唇边，在他的手背上烙下一个吻，她说，.我也许爱你呢，克劳德。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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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夜莺小姐死了，她是笑着的。

　　遗嘱里她把遗产平均分成了五份，弗尔先生一份，玛佩尔女士一份，赫纳先生一份，克劳德一份，以及……这个小镇一份。也许这样是不合理的，但谁都不敢指责她。也不要小看这五分之一，夜莺小姐名下的财产，光是漏上一丝也足以让人心浮动。

　　没有人敢打坏主意，夜莺小姐早就安排好了。

　　人们羡慕弗尔先生、玛佩尔女士、赫纳先生，却嫉妒克劳德。

　　克劳德保住了他继承的那份遗产，用铁血的手段.处罚‘了打坏主意的人，以及当初捏着他的契约书的马戏团，只放过了一个人——小芬恩。

　　一如当年的夜莺小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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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克劳德经常会给夜莺小姐送玫瑰花，在每个节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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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夜莺小姐死后的第二年。

　　克劳德死了，也是笑着的，他被葬在了夜莺小姐的旁边，手里拿着一支玫瑰，没有人知道，他的胸口藏着一封信，或者，只是一张字条。

　　他也把遗产分成了五份。弗尔先生一份、玛佩尔小姐一份、赫纳先生一份、这个小镇一份，以及……夜莺小姐的家一份——这五分之一，他买下了这片土地，永远。

　　花了一年，他弄明白了。

　　.我爱你，夜莺小姐，没有也许。‘

　　.我离不开你。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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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克劳德亲启：

　　弗尔先生和玛佩尔小姐总是说我孤身一人，我觉得不是。

　　我曾说过，如果是我，我会把用生命开出的玫瑰，总给最好的自己。

　　我食言了。

　　我身旁的墓是空的。

　　前言不搭后语的几句话，却让克劳德感到心痛，又感到喜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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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亲爱的夜莺小姐，请你收下这支玫瑰。